第四章 加利福尼亚的帐篷聚会
到此,我们对宾克经历的了解暂时告一段落。因为很显然,宾克夫妇到宾州后,就不需要与赫伦丁通信了,而对这一时期宾克的了解,我们完全依赖于他跟赫伦丁的通信。再有宾克消息时,已是四个多月后。1920年7月28日,在加州的加登格罗夫(我们知道,1913年宾克在这里讲过道),宾克给赫伦丁写过一封信。他受邀去那里讲道,一直讲到8月7日,原因是那里的新任牧师还未到任。1在那里讲完道后,在奥兰治(Orange)有为期一周的聚会,宾克预料,西海岸也有其他牧职空缺。他虽未考虑再次牧会,但显然愿意偶尔参加一些基督教会议和福音事工。宾克夫妇积蓄可能都花在了新家上,多年后,宾克有如下回忆,几乎可以肯定,这里说的就是1920年夏去西海岸的这次旅程:
我要在布鲁克林带一个三天的聚会。我估计,那个聚会给的报酬刚好够我去加州的路费(需75美元),但没有薇拉的。去布鲁克林时,薇拉只能待在家。布鲁克林最后一晚聚会结束后,一位女士给我一个信封,说“到家后给你妻子”。薇拉打开后,我们发现里面有75美元,而我们没向任何人提起过去加州的事。在去加州的路上,我们得在芝加哥停留,在那里倒火车,要等七个小时。薇拉之前没去过芝加哥,我问她要在芝加哥市里逛,还是去慕迪圣经学院看看,她选择了后者。我们跟学院的学生和访客一起吃饭,薇拉旁边一位女士得知她姓名后,问她是否跟亚瑟·沃申德·宾克先生有关,说几年前,我在《我们的盼望》上发表过一些文章,她读后获益甚多。在那周,他们夫妇正在“拜访”慕迪圣经学院。在知道了我们后,这对夫妇立刻对我们关心倍至,请我们吃了顿丰盛的晚餐,并把我们送上火车。去洛杉矶路上要走三天,我们当时囊中羞涩,没钱买路上带的食物。那位先生给了我3美元,然后又去商店,花2美元给我们买了满满一大篮各种水果、坚果和饼干!
在上文提到的1920年7月28日给赫伦丁的信里,宾克写道:
我们在周一中午安全到达。在火车上,我得了重感冒,头疼嗓子哑,昨晚第一场聚会,我刚能开口讲话…老友格温尼·路易斯(Gwynne Lewis)昨天下午过来,一直待到今天早上。他已给我安排了八天聚会,在加州的里弗赛得(Riverside),由当地大多数教会联合举办。这周末,盖柏林也会过去。路易斯相信,上帝至少要我在里弗赛得待整整两周,在第二周,我要反驳老朋友梅彼博士(Dr. Mabie),他在那里教导普救论(universal reconciliation)。路易斯告诉我,在里弗赛德,信徒已普遍接受普救论…李弟兄(Brother Lee)非常希望我能在洛杉矶圣经学院待一周,要是我肯答应,他保证为我找一个讲台。对此事,我正在寻求上帝的指引。相信我的书会在里弗赛德畅销。
芝加哥旧书店把《希伯来语语法》寄过去了吗?
能否把我那本《上帝的主权》寄过来?书放在从前门数第二个书柜的顶层,我觉得我得开始了。2
在随后给赫伦丁的信里,宾克描述了里弗赛得当地信仰状况,他之前对这里很熟。宾克发现,这里信徒普遍“信仰混乱,不知所信何物,令人震惊。哈登(Hadden)和法尔(Farr)等人似只讲圣经预言,不讲人的堕落、上帝的恩典等教义。”。一位友人在旧金山运营一个神学院,叫国家圣经学院(National Bible Institute),八月中,宾克应邀前往,但那里对聚会的支持不多,跟学院名称不相符。但因一位来自西雅图“汤普森弟兄”的求助,宾克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。汤普森是一位旅行传道人,带着大帐篷,从旧金山穿过湾区,来到奥克兰,在那里已讲了三个月的道。他说,已有“150多人真正归信”,并有当地四五百位基督徒提供支持。他向宾克恳求帮助:“这上百人都是基督里的婴孩,急需牧养,但我并非牧师。”因不知如何答复,一个周日晚上,宾克去了奥克兰汤普森的帐篷。他写给赫伦丁说:“聚会开始前10分钟,我到了那里,帐篷里挤满了人,一千个座位全部坐满,还有许多人站着。聚会开始时,不得不把帐篷的一面揭起来。根据我的小册子《救恩之路》,我讲了65分钟。人们全程都屏息凝神的听着。哦,赞美上帝,我有幸在这里讲道。”
汤普森也很感激宾克,成功说服他留了下来,继续传讲教义。四天后,宾克再写给赫伦丁说:
这次讲道极其愉快,之前从未如此:每晚有700人聚会,周六日超过1000人,所有与会者兴趣盎然,渴慕圣言。汤普森弟兄深愿我继续讲下去。
接下来的时间证实了宾克的第一印象。1920年8月20日,他写道:“许多罪人前来寻求上帝,数以百计的信徒得到造就,与会人数稳步增加。”9月8日的信里写道,“最近两周在奥克兰,“上帝做了奇妙之工”,我希望能抽出半小时,跟你详细说一下,但根本没时间。”在这些信里,还有一长串人名地址清单,都是订购宾克全部作品集的人。对此,圣经真理出版社的赫伦丁一定很惊讶。
在9月第二周,宾克不得不回到洛杉矶,赴先前讲道之约。在讲道时,他心情愉快,听道人数日益增多。同时,汤普森希望继续与宾克同工,“在他传完福音后,把人聚集起来,进一步跟进。”但宾克没接受,因他觉得,至少应把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学习和写作。他写给赫伦丁说,目前事工太多,《上帝的主权》只能等回去后修订。他也鼓励赫伦丁:“亲爱的弟兄,你在这项蒙福的事工上有份。我确信,最后那日(译注:指最后审判那日)会证明这些。尽管因我太忙,不能给你多写信,但我一直挂念你,经常为你祷告。或许因我是英国人,不善表达,但相信我,在主里我非常爱你。”
在1920年最后一封加州来信里,宾克告诉赫伦丁,他们将于10月30日周六到家。这封信也表明,宾克并非不食人间烟火:他问赫伦丁,能否为他们过滤一夸脱牛奶,留一打鸡蛋和两个面包,他们回去后去取。能否“周六早上去肉店买三磅烤牛肉,最好肥一点”?
回到宾州后,当年最后两个月,宾克一直待在斯文格,具体不详。直到1921年初,宾克外出讲道,重新给赫伦丁写信,我们才有了更多了解。他们又去了加州的奥克兰,参加汤普森弟兄的帐篷聚会。1921年1月27日,宾克写给赫伦丁说:“我们走的是芝加哥到柏灵顿(Burlington)的铁路,沿着格兰德河(Rio Grande),从丹佛到奥格登(Ogden),海拔从七千英尺上升到一万英尺,我和薇拉都觉得不适。”
然而,各种考验接踵而来。“我们到达时,与会者每晚已减至300人,周末500人”。对此变化,宾克显然有部分责任。如上文所说,奥克兰是基要主义领导人哈利·艾恩赛的大本营,上次宾克讲道时,艾恩赛没在。艾恩赛负责西部图书与小册子出版公司(Western Book and Tract Company),弟兄会在“福音礼堂”聚会,艾恩赛对其影响甚大。艾恩赛回来后,恢复在奥兰克的福音事工,跟帐篷聚会的关系就变紧张了。据宾克说,人们不去听艾恩赛讲道,更愿参加帐篷聚会,听汤普森讲道。为改善关系,汤普森邀请艾恩赛,一同参与帐篷事工。如此一段时间后,在某天晚上,艾恩赛公开质疑汤普森未“凭信心生活”(译注:即不拿固定薪金,依靠信徒自发奉献生活)。艾恩赛说,汤普森得到了弟兄会的金钱支持。所有这些都发生在宾克再来奥克兰之前。几乎可以确定,关于宾克第一次在奥克兰的事工,艾恩赛已多有耳闻。有一次,宾克参加一个弟兄会聚会,会后与人交谈时,“我说,我属于浸信会,因我认为,浸信会比弟兄会更合圣经,他们‘极为吃惊’,我毫不讳言,说弟兄会在某些方面不合圣经”。3这次谈话内容可能传到了艾恩赛那里。然后,就牵扯到了宾克的《上帝的主权》:
有人去见艾恩赛弟兄,讨论弃绝(Reprobation)之教义,给他拿了这本书,上面还有标记。艾恩赛抓住这点,大做文章,说此书是致命毒药等等,又警告所有弟兄会成员,应烧掉我的书,并力劝他们远离帐篷聚会。大多数弟兄会成员这么做了,由于艾恩赛和汤普森的决裂,相当一部分新信徒被绊倒。
宾克再到奥克兰不久后,去过书屋(Book Room,艾恩赛图书与小册子出版公司的总部),“艾恩赛弟兄在他办公室里,与外边只隔着一层玻璃,但他没注意到我。”几天后,弟兄会一位巡回传道人阿利索·马歇尔(Alesor Marshall)当时在奥克兰,他要跟宾克和汤普森见一面。此次会面表明,问题的焦点确实是宾克持守的加尔文主义。会谈持续了90分钟,显然是在基督徒的友好气氛中进行的,他们讨论了诸多主要分歧之处,包括圣经中涉及基督救赎之工那些带有“所有”和“世界”措辞的经文。特别探讨了提前2:1-6。宾克写给赫伦丁说:“他的要点是,上帝已吩咐我们给万民传福音,若基督只为选民而死,上帝就在拿救恩戏弄未被拣选的罪人。关于这点,我们辩论许久,福音是否由上帝“提供”(offer),供人们选择,他最终同意不是,但接着就讨论不下去了。”在其他分歧之处,我们没达成任何共识。最后,马歇尔“叹了口气”,对汤普森说:“现在,你了解宾克先生的立场了吧”。然后说道:“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了”。宾克最后记载道:“我们握了握手,友好地离开了”。
一周后,宾克去了书屋,跟艾恩赛和一个同工简短会谈,当时气氛有些不同:“他们非常无礼…艾恩赛弟兄是弟兄会的‘教皇’,他成功说服了大约三分之二的弟兄会成员,要他们远离帐篷聚会。这很可惜,但我们没非常在意:有些上帝子民在自己宗派里不能得到牧养,我们更想服侍这些人,而非那些自以为懂之人,他们甚至认为比我们还懂,我指的是‘弟兄会’”。4
如同基督徒间的所有争论,他们也只是听说别人的言论,无第三方从中传递信息。没提到消息来源,1921年2月28日,宾克写给赫伦丁说:
艾恩赛先生那边的反对越来越强烈。当艾恩赛听说,盖柏林已答应4月参加3天帐篷聚会,他自发致信盖柏林弟兄,说宾克先生在教导‘该死的异端邪说’…还说,盖柏林万不该在《我们的盼望》上刊登宾克的《创世纪拾遗》(Gleanings in Gensis),强烈建议停印。我个人觉得,盖柏林弟兄很有判断力,不会听艾恩赛的。
宾克与汤普森也有差异,显然也会有摩擦,但“汤普森弟兄”仍一如既往支持宾克。汤普森性格随和乐天,两人非常不同,但仍能相处融洽。这说明,人们有时以为宾克难相处,这并非事实。在去年9月,汤普森告诉宾克说,他“无法抗拒宾克的吸引力”。宾克觉得,汤普森“是一个非常好的人,当然,跟我们一样,也有他的缺点。”
到1921年1月底前,参加帐篷聚会的人数有所回升,周内晚上有六七百人。宾克经常讲道,但不是每晚都讲,5他这样描述典型的晚上聚会情形:
晚上7点半,开始唱诗歌,人们陆续到场。在这段时间,汤普森弟兄通常在台上,基于每首刚唱过的诗歌,做三五分钟短讲。他很擅长短讲,讲的非常自然,但不粗俗。7点50分,我到达会场,走到台上,这时再唱一首诗歌,接下来由汤普森弟兄带领祷告,最后是报告事项。8点整,我开始讲,一直讲到9:15或9:20,最后以祷告结束。我正在讲《约翰一书》。偶尔,有听众问能否提问,我会说,与讲座相关的可以,每有这种情况,几乎都是听众饥渴慕义,在寻求属灵之光。6
与会者一直很多。到二月份,宾克夫妇搬到一个套间。之前,他们住在一个单间里,月租金6美元。现在,当地基督徒给他们提供这个套间,租金不变。那时,西海岸经济凋敝,这个套间实属意料之外。在同月,宾克记录道:“这里工业不景气,数千人失业,上百人在街上闲混。”在讲解《约翰福音》时,宾克明显着眼于先传讲“简单的福音”。在大约三月初,他给赫伦丁写道:“会众人数稳定,许多人从中受益,上帝的祝福很明显。我已花了50多个小时讲解《约翰福音》,现在第四章才讲了一半!”在周日,他不做释经讲道,而是采用福音式讲道,传讲像浪子、瞎子巴底买和撒该这样的经文。3月7日,他记录道:“昨晚讲的是徒17:30-31,最后的审判”。“大约有一千人参加,听众得到极大释放,会议气氛庄重,一些人深受感动。”在月底两次周日崇拜聚会里,他讲道的主题是基督徒的复活。他说到传讲这些信息时,心情极为欢畅。
作为一名讲员,能在如此长的时间持续吸引这么多听众,这说明,宾克的讲道大有能力。到1921年4月,帐篷聚会已在奥克兰持续了11个月,汤普森觉得,是时候在月底搬到西雅图了。汤普森有希望把帐篷扎在西雅图市中心,并计划增加旁听席,好能容纳3000人就坐。他给宾克说,会有很多人来参加。在写这些时,宾克补充道:“对汤普森说的一些大话,我得打个折扣”。由于有了截止日期,宾克加快了约翰福音的进度,对剩下的经文,两次讲完一章。7四月的一周里,帐篷聚会旁边有狂欢节活动,或许有人因好奇来参加帐篷聚会,因此他们计划,把聚会改成福音性质。“汤普森弟兄说,对这些人,要讲的‘简单轻松有趣’。我建议他来讲,因这种讲道我不擅长”。
到1921年4月,我们对宾克的近距离观察就要结束了,因为在这个月之后,宾克写给赫伦丁的信没保留下来。汤普森让宾克跟他一起去西雅图:“汤普森给我说,我会在西雅图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。他愿意帮助推销我的书,但想让我把《上帝的主权》排除在外。”8汤普森邀请宾克几天后,宾克写给赫伦丁说:“我仍觉得,可能会在四月底离开这里,前往西雅图,但只有动身时,才能确定。”宾克之所以不确定,是因汤普森做事多变。显然,他们还是去了西雅图,因后来宾克提到,他在西雅图待过四个月,住在一对姓理查兹(Richards)的老基督徒夫妇家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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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时写给赫伦丁的信里,宾克说在加登格罗夫见到一些“老朋友”,但信中并未表示,他曾在此牧过会。《巡回传道人信札》(Letters of an Itinerant Preacher),1920至1921年部分,贝尔彻编,里奇贝里出版社(Richbarry Press),1994年,南卡罗莱纳州哥伦比亚市,第7到12页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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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巡回传道人信札》第7到8 页。这一时期宾克西海岸来信都引自此书。“开始”《上帝的主权》是指1921年修订版。信里提及书放在哪儿,这似乎证实,他们在斯文格的房子已建好。在后来几封信里,宾克需要其他物品,也告诉赫伦丁,“要么在小储物间墙上的小信夹里,要么在餐桌上”。为了有这个“小储物间”,宾克之前把所有房间都改为了长宽12英尺。起居室长宽14英尺,兼做书房和图书馆,小房间减小到长10英尺,宽8英尺。(译注:从上文看,最终并非所有房间都长宽12英尺,但原文即如此。)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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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20年8月30日宾克写给赫伦丁的信,《巡回传道人信札》,第18页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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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上,第44页。若当时宾克不那么年轻,或更能理解艾恩赛的立场,他一定会赞同,“每人心中都有个教皇”。舒乐·英格利希在艾恩赛传记中未提到此事,那本传记写于1950年代早期,当时宾克还不出名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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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月29日,阿利索·马歇尔受汤普森之邀去帐篷讲道,之后不久离开奥克兰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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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巡回传道人信札》,第50页。有个人宾克觉得“已经快信了”,他问道:“未重生之人会下地狱,他们之所以没重生,是因上帝对他们动工不够吗?”宾克答道:“不,是因他们定意拒绝基督。”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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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月11日,宾克写道:“上上周我讲过7次道,上周8次。这次外出布道,我总共已讲过77次。”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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尽管汤普森应极为认可宾克讲道能力,但对加尔文主义一些观点,汤普森显然未接受。宾克写道:“前一天,他还公开表示,强烈赞同上帝主权之教义。第二天,他又说我在兜售‘一家之言’等等”(1921年3月18日)。“我要是根据某个前提,得出一项结论,他会立马摇手否定,说这是‘推测’。我要是引用某段经文,他会说‘我知道,但也有相反的经文’,然后引用其他经文,但通常引用的经文与我们讨论的毫不相关……关于《上帝的主权》一书(他从未读过,他说家里的书一本也没读完过),他说一定有些问题,否则不会导致信徒分裂”(1921年4月21日)。本书下文将表明,汤普森的顾虑有其合理之处,这点宾克当时没意识到。 ^