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上帝神秘的护理(1931-1936)

1931年3月31日,宾克夫妇最后一次离开了洛杉矶和西海岸,那是宾克50岁生日的前一天。又一次,他们因为相同的理由离开。宾克告诉朋友约翰·布莱克本(John Blackburn)说:“上帝向我开了一扇讲道之门,去向一些身在营外的小群体传讲上帝的话。”1

他所提到的这些小群体人数确实很少,集中在宾州,但因为他们,宾克夫妇又长途跋涉了三千英里,回到美国东部。宾克在《圣经研究》里简短提到,他将重新开始传道事工,对这个“愉快的服侍特权”充满期待,并请求代祷,让“圣灵‘加倍’与我们同在”。讲道要想有果效,圣灵的帮助必不可少,宾克无疑很看重这点。他写道:

从来没有人是单单因为讲道,被吸引到基督这里,从而得救。从来没有过,即使是最忠于圣经的讲道也不能…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热衷追求“赢得灵魂”,做“个人事工”和传道,反而没时间向上帝做恳切、敬虔和恒久的祷告。哦,弟兄们,和笔者一起以悔改的心向上帝祷告吧,向祂承认你对圣灵的忽视!2

宾克相信,上帝垂听人的祷告。在他的人生中,很多实际的例子都表明了这点。多年后,他记录了两件事,都是上帝听了祷告后,做的干预,这两件事都发生在1931年这段时期。

第一件事是关于宾克夫妇租的那间带家具的小屋,位于格兰岱尔市贝茨大道,房东是一位犹太女士。他们告知房东要退租后,房东自然在屋前放了一个“招租”的标志,并在本地报纸上刊登了广告。尽管宾克夫妇恳求,不要在主日带人来看房,但这位女士执意不听。宾克写道:“尽管她知道,我们尊主日为圣,每周日晚上在房间里有小型聚会,她坚持说,带人看房是她的权力。我们强烈抗议,但她置之不理,说一直以来,周日来租房的人最多。于是,我们告诉她,上帝会阻止人下周日来看房,她听了后,表示不屑。在周六晚上,我和薇拉在上帝面前祷告,祈求祂派天使在我们周围安营扎寨,保护我们免受一切干扰。周日那天,晴空万里,我们继续向上帝祷告,确信祂不会让我们在女房东面前难堪。那天,没一个人来看房子。在晚上,我们的聚会正常举行,没被打扰!这位女房东有两套类似的这种小屋,她第二天说,在她十年的出租经历中,这是第一次没在周日租出去。”3

第二件事发生在他们前往宾州长途火车旅途的后半段。在1950年的《圣经研究》中,宾克回忆道:

当踏上从芝加哥开往匹兹堡的火车后(1931年4月),我们遇到了一位陷入困境的基督徒女士。车站行李员把她误带到这个快车上,这会让她多跑好几百里路。车上检票员告诉她,火车不可能在她那个村庄停靠。笔者和妻子提醒她,上帝没有难成的事。我们为她特别祷告,并向她保证,上帝会让火车停下。几小时后,她得到通知,准备下车,火车在她那个村庄停了几秒钟。一些费城的读者会记得这件事,因为他们看过薇拉收到的感谢信。信里说,这次经历让她对这位行神迹的上帝更确信了。4

在很久后,宾克才说到这件事。其中一个原因是,他不认为应当通过这种例子,来告诉别人如何祷告。宾克写给一个朋友说:“不能通过祷告来‘命令’上帝。真正的祷告是来自圣灵,祂把祷告的负担放在人心里。我不赞同现代这种使用‘祷告清单’的做法,也从不定时祷告!传道人经常错误引用‘求主教导我们祷告’这句经文,把它变成了“教我们如何祷告”,我经常对此觉得很诧异。人们关心的是“如何”,而上帝关心的是“祷告”——真正的祷告常常是一种无以言表的呻吟!”5

1931年4月初,宾克夫妇离开匹兹堡后,停留的第一站是阿尔图纳的老朋友亨特夫妇家。宾克写给科尔曼一家说:“我们在那里停留了10天,度过了一段极其美好的时光,受到一个基督徒家庭的热情款待,那里真是我们的‘伯特利’。我们每晚都有聚会,每周日有三次聚会。”6离开那里后,他们继续前行了170英里,到达普雷塞尔夫妇位于约克市的新家。他们在那里停留了八周,每周举办“两到三次查经”,查考的经文是希伯来书第十一章,有“几个人”参加。在这封信里,宾克告诉科尔曼一家说:“我也期望,上帝为我开道路,每个月都能在费城待上一个周末。费城跟大悉尼区一样大,在去澳大利亚之前,我们在那里住过18个月。”

住在别人家里时,宾克夫妇总是为主人着想,就算在最亲密的朋友家里,他们也不会住的时间过长。宾克觉得,两个家庭不应该生活在一起。现在,他们面临的问题是接下来住哪儿。1931年6月,他们决定搬到联合县(Union County)密尔蒙特(Millmont)一个没粉刷过的木屋,离约克市不到100英里,离斯文格也只有一英里。他们上次离开斯文格是在1923年。可能是赫伦丁告诉他们这里有房子,因为赫伦丁于1930年从克利夫兰回到了斯文格。

现在,宾克夫妇似乎终于安顿了下来,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,而且这里也有讲道的机会。1931年7月11日,宾克写给科尔曼一家说,有17个人在周末一起聚会,包括亨特夫妇和布雷塞尔夫妇,已经持续了几周。“我们聚集在主的宝座前,聆听上帝的话,度过了一些珍贵的时光。”在这段时间,宾克也服侍着格林赫顿(Glenholden)的“一小群人”,每周两次,都在晚上。他们租的这个房子“完全在乡下”,与世隔绝。尽管每天要走两英里的路去买牛奶,宾克夫妇很喜欢这种安静的生活。“我们可以祷告、学习和写作,不会受到打扰,唯一听到的是鸟叫声和偶尔汽车驶过的声音。”

1931年到1932年之间的冬天到来后,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,当然这并不能阻止他们。这个问题是,房子里没有通电,温度降到零度以下后,他们别无选择,只好钻到被窝里,把床下一楼厨灶的火打开烧着。虽然他们住的是木屋,但每晚他们都相信上帝的护理,因而不担心发生火灾。宾克写道:“上帝是守约的上帝,是‘信实的造物主’,当躺在祂的臂膀里,我们就不担心,能安然入睡”。他引用了同样一段司布真的话:“没有哪个枕头比上帝的应许更柔软,没有哪个被单比基督里有份的确信更温暖。”7多年后,又说起密尔蒙特的严冬时,宾克回忆道:“去打水时,我得拿两个大木桶,踩着6到8英寸厚的雪,回来时要爬半英里的坡!”8

1932年又是一个寒冬,宾克在年度读者致辞里写道:

在过去的一年中,笔者与妻子没生过一天病。这是上帝何等的怜悯!尽管笔者每天至少在书房里待12个小时,做大量脑力劳动,然而年复一年,健康却丝毫未受损害。尽管到目前为止,笔者已通读圣经50多遍,翻阅神学文献超过100万页,但仍没戴眼镜,阅读最小的字体也无障碍,跟25年前一样。笔者妻子完全自己承担家务、做面包、缝衣服、打理花园,并腌制罐装了250到300品脱的水果和蔬菜;而且还负责打印本刊所有信封以及邮寄,尽管她身体虚弱,慈爱的上帝还是给了她一切所需的力量。9

在这段时间,宾克有机会讲道,这无疑让他很高兴。1932年7月21日,他写信给科尔曼一家说:

很高兴昨天收到你们6月20日的来信。我提笔回信时,想起刚好是在四年前的今天,我们乘船离开悉尼。这四年里,我们深受上帝的祝福,祂充充足足地善待了我们。我确信,过去四年的经历对我们有益,在上帝的祝福下,我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,上帝在修剪更新我们,使我们免于“口舌之争”…但祂也给了我们偶尔讲道的机会,得知这点,你们应该会很高兴。在6月,有两家人驱车500英里来我们住的地方,在这里待了几周,在上帝的宝座前学习祂的话。其中一人带来了15岁的侄女,在上帝主权的恩典下,这个小女孩认识了祂:回到家后,她写信给我们,这些信件清楚无疑地表明,她得救了。哈利路亚!

到1933年初秋,在密尔蒙特待了两年多后,他们这段相对平静的日子画上了句号。房东要卖掉房子,宾克夫妇不得不再一次搬家。在得知房东这一决定后,宾克在杂志的空白处加了一首他最喜欢的诗:

受上帝祝福的疾病对我们有益,
不受上帝祝福的幸福对我们有害,
若出于上帝美好的旨意,
看起来最不幸的经历也是祝福。

大约在1933年10月,宾克夫妇搬回了约克市,他们的朋友普雷赛尔夫妇住在那里。在纽约,他们另租了一套房子,位于托马斯街531号,他书房的墙上挂着用油漆写的座右铭,“耶和华存到永远”。那时还处在经济大萧条时期,他告诉一个朋友说:“一套位置不错的8室住宅(三楼我们从未用过),每月只需18美元。”这里是宾客夫妇在美国最后的居所。1934年,他唯一的讲道机会是在普雷赛尔家,每周会见一两个人。宾克希望能在费城找到一个牧职,但这一希望从未实现。他开始相信,回到英国才是出路。在1934年8月写给洛威尔·格林(Lowell Green)的信中,宾克写道:

对于我的文字事工,上帝一直在施恩祝福,这毫无疑问;但我想通过直接与人接触,做个人事工,这几乎遭到了完全的失败。今天早上,我独自坐在房间里,回顾过去的几年,想到我什么时候会永远离开美国,几乎没有心情写一封正式的信。10

如果宾克只做文字事工,那他在英国也能做,但他仍希望,在英国能有公共事工的机会。因此,他请读者代祷,“祈求上帝指引我们前方的道路,怜悯我们,保守我们不受撒旦的欺骗,或出于自己的意思擅自行动”。11

图 10 宾克夫妇在美国最后的住所,托马斯大街531号,纽约,宾夕法尼亚州。

图 10 宾克夫妇在美国最后的住所,托马斯大街531号,纽约,宾夕法尼亚州。

图 11 摄于宾州,1931与1934年之间。

图 11 摄于宾州,1931与1934年之间。

跟普雷赛尔一家做了最后的道别后,宾克夫妇带着所有的物品,三个行李箱和六个箱子(装的是宾克的书)乘火车前往纽约。1934年9月5日,他们乘坐庄严号(R.M.S. Majestic)启程:“我们站在甲板上,顺流而下,经过自由女神像。看着远去的海岸线,我百感交集,因为尽管我出生于英国,在那里受的教育,但从1910年起,我在英国待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两年半。”12

* * * * *

他们在英国的目的地是切尔滕纳姆(Cheltenham),位于格洛斯特郡(Gloucestershire),是一个舒适的温泉度假村,人口约五万。温斯顿夫妇(Winstones)住在这里,他们曾是《圣经研究》在英国的志愿代理商(honorary agents),也是宾克夫妇“友好忠实的朋友”。1928年,宾克夫妇短暂拜访过这里,可能是那时结识了他们。宾克夫妇在那里租了房子,租期六个月,位于切尔滕纳姆北区31号。在新家里,宾克向《圣经研究》的读者简单描述了他回英国的航程,然后接着说:

我们每天祷告,盼望收庄稼的主施恩,为我们打开传道之门。但只有很少的地方适合我们,因为许多教会里的活动都打着基督的名义,我们不敢过多谴责,就算去那里也不合适。但要是在教会之外传道,又几乎没人来听。我们租了一个房间,每周二晚上聚会,但迄今为止,只有几个人参加。

我们恳求读者的代祷。在上帝的帮助下,我们主要的工作仍将是继续每月出版这个杂志,它联系着分散在各地上帝的儿女,我们从未奢望能见到这些读者。尽管如此,我们仍热切盼望,除了文字事工之外,还能有机会从事讲道和教导事工。

在大不列颠群岛的某些地方,肯定还有教会或团契欢迎与本刊立场相同的讲道事工,欢迎“上帝全备的旨意”。我们的祷告是,上帝带领我们接触到这些人,让他们愿意接纳我们,使用我们带领他们,更紧密与上帝同行,得着祂丰富的全备祝福。在古时,上帝的子民“因无知而灭亡”(何4:6),在今日也基本如此。上帝的子民缺乏忠于福音的讲道、纯正教义的教导和实践的指导,不知道如何在今生得到上帝最好的祝福。这种需求确实很大,情况紧迫。这对信仰、祷告和事工(believing effort)都是一个挑战!

在1934至1935年冬接下来的几周里,宾克暂时未能战胜这一“挑战”。那个小聚会在切尔滕纳姆租来的地方举行,但没任何进展。一周来了13个人,为了吸引更多的人,时间改到了周一晚上,但来的人还是一样。宾克通常不会受到天气的影响,但英格兰“阴冷、潮湿、不见阳光的阴暗天气”似乎加重了他的抑郁心情。他在《圣经研究》上问读者谁知道哪有空缺的牧职,但未收到回应。跟平时相比,甚至读者的来信也少了。在那段时间,他的心情跟诗篇作者一样:“我的心不肯受安慰。”华莱士·尼科尔森(Wallace Nicolson)是宾克的朋友,他当时正在读神学,为以后在苏格兰自由长老会的服侍做准备。在一封信里,宾克向他敞开心扉道:

北区31号
切尔腾纳姆
1934年12月30日,安息日

我亲爱的在基督里的兄弟:

在主里向你问好。圣经教导我们这样祷告:“求你指教我们怎样数算自己的日子、好叫我们得着智慧的心”(诗90:12)。在这个季节,很适合默想这节经文。我们尽这些本分的单位不是“年”,而是“天”。在每日凌晨,我们都需要让我们的心得着智慧,就像劳作的人用手完成工作那般的确定、勤奋和坚持。在这点上,只靠我们自己是不够的,我们需要属天的“教导”。

多谢你27日的友好来信和随信的新年贺卡。我知道,上封信会让你为我担忧,抱歉的是,这次我也没有好消息可以分享给你。现在,我成了一个负担,也让朋友为我难过。这么多年来,过去两周是我属灵状况最差的两周。我似乎处在麻木状态,不能激励我自己。不管谁想说服或安慰我,都会让我状态更差。薇拉不让任何人来我家跟我说话。除非上帝喜悦,通过祂的护理,愿意向我彰显祂自己,否则任何都是徒劳:除非祂这样做,否则作为一个心碎之人,我会消沉下去。读书也于事无补,收到的信件也非常令人沮丧:跟去年同月相比,《圣经研究》的新订户和收到的奉献下降了50%,上帝的微笑似乎已离我们而去。兰开夏郡(Lancashire)严格浸信会的牧师没再给我任何消息。

是的,我的弟兄,我早已意识到,人的话和承诺没什么价值。但我曾希望,我怎样待别人,上帝也让别人怎样待我。在过去的25年里,我尽己所能,帮助了许多传道人,但这些人中没人来帮我。不幸的是,有些朋友很想帮我,但心有余而力不足;那些有能力的却不愿帮。顶多再过几年,就算有服侍的机会,也太晚了。在过去的七年里,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还好,到以后,就算服侍之门向我敞开,我也无能为力了。就算这样,我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尽力寻求上帝的恩典,随上帝的主权而行,并说“不要成就我的意思,只要成就你的意思”。

还好你没来我们这里过年,否则我只会让你感到沮丧。以现在的状态,我谁也帮不了,也没人能帮得了我。除非上帝动工,否则我会被沮丧笼罩。

我的弟兄,你现在还没因基督的缘故受苦,但别担心,以后不会少的!

受造之物在道德上不完美,也会变化,但上帝之爱不会因此受限。这句话说的很对:你要小心区分上帝之爱和上帝之爱的表现方式,以及我们对上帝之爱的喜悦。

在这些天里,我的状态远远低于《雅歌》中的描述。要讲《雅歌》,属灵境界要相当高,我觉得我永远也不会达到这种境界。

好吧,我觉得最好还是结束这种不愉快的闲聊,因为你自己要操心的事也够多了,现在还要听我说这些。或许,乌云很快就会散去,阳光会再次照耀我。不知道,我既没有信心,也没有盼望。现在,撒旦对我像筛麦子一样,他在我里面掀起各种尘土,让我什么也看不到。我还能感谢上帝的祝福,但却是以一种机械而无生气的方式,我的状态或许比表现出来的更差。若上帝喜悦,愿祂看顾我们每一个人,以及祂所有宝贵的子民!

你们蒙上帝怜悯的朋友 亚瑟·宾克

你要准备一两个更直接关于基督位格的讲章,试一下诗45:2!

上述信件的末尾表明,尽管处在低落之中,宾克对上帝的信心仍在。若我们只看上面这封信,对宾克来说未免不公平。在宾克的人生中,他并非总处在这种低落状态。再一次,他又经历了与强烈沮丧的抗争。他会给别人带去安慰,但在这段时间,他却不能得到安慰。1933年9月16日,在给科尔曼一家的信中,宾克写道:“许多上帝宝贵的儿女经历过抑郁和沮丧。有时是由于人的性格,有些人天生就容易抑郁;而有时是由于人的身体状况。但这是上帝所命定,试炼他们信心的一部分:在黑暗之时信靠祂。”

这一时期的《圣经研究》表明,宾克并没使读者感到沮丧,而是告诉他们圣经真理,从中可以得到安息。就在给华莱士·尼科尔森写上面这封信的当月,这一期的《圣经研究》付梓,其中有宾克写给读者的年度致辞,所引用的经文是:“你们要靠主常常喜乐。我再说,你们要喜乐。”宾克写道:“确实,忧郁的性格会使人消极,不愉悦的环境容易使人沮丧,困难的处境易使人烦躁,缺少跟快乐圣徒的团契会使人难过。虽然如此,圣灵不会被这些事所限制。当祂把有关基督的事展现给我们时,我们就会情不自禁地感到喜乐。”

在《圣经研究》里,宾克从未提到写给尼科克森信里的情况。宾克并不认为抑郁是属灵的表现,他说:“面带喜乐是基督徒的义务…很少比一大群基督徒酸涩、悲伤和阴郁的表现给传福音带来更大的伤害了。”13同时,他想让读者知道,他也在学习的过程中。在1935年3月期的《圣经研究》里,关于来12:5的经文:“我儿,你不可轻看主的管教,被他责备也不可灰心,”他提到了绝望的罪性:“我的弟兄,与绝望努力争战,免得你的抱怨或沮丧绊倒别人。不要轻敌,也不要灰心!”宾克接着说:“愿上帝的恩典既保守笔者,也保守本刊读者。”14在下一年的《圣经研究》里,宾克更多提到了自己:“我们非常不愿意提及自己,免得似乎夸大了上帝对我们的恩典和耐心,好像我们只是为了显得非常谦卑。在属灵方面,我们时好时坏,信心时有时无。每天,我们都要到施恩座前祈求上帝的怜恤!”15

宾克的“这段属灵低潮来的正好”。宾克担心,这会让他的状态一直低沉,但事实恰好相反,这实际上使他的事工对别人的帮助更大。因此,在对自己失去信心时,他写出了(如《圣经研究》显示)一些最能帮助别人的作品。钟马田(Martyn Lloyd-Jones)认为,《与基督联合》系列(Union and Communion)是宾克最好的作品之一,这一系列就是开始于1935年。

对宾克来说,在试炼中顺服并不意味着只是接受所处的环境和事件。在之前的几年,他脱离于教会,这让他很苦恼。尼科尔森在回复他1934年12月30日那封令人沮丧的信时,催促他北上苏格兰,宾克认真考虑了这个建议。跟英格兰相比,但愿那里幸存了更多的传统基督教信仰(Historic Christianity)。那里也有一些《圣经研究》的读者,似乎有些是自由长老会(Free Presbyterian Church)的传道人。尼科尔森确定,宾克跟自由长老会有颇多共同之处,应该会跟那里的人相处的很好。

1935年4月,宾克接受了尼科尔森的建议,前往苏格兰,住在格拉斯哥市(Glasgow)大西路(Great Western Road)386号(一位自由长老会女士的家里)。这是尼科尔森安排的,离他住的地方不远。出行之前,宾克不无幽默地写给尼科尔森说,到时会需要一把螺丝刀和钢条,好能打开他们带的各种箱子:“我手劲不够大,拧不开绑箱子的粗铁丝,可能需要像参孙那样手劲大的苏格兰人帮忙。”

宾克在信里说,他需要一些书架,来放他的750本书。由于预计那里比切尔腾纳姆冷,宾克希望提前把煤定好。“迪奇”(Dicky)也会在他们的行李里,这是他们养的宠物鸟,会放在笼子里带过去。他在信的最后说:

我希望到时候给你大概讲一下,我们最近几年的所有经历。当你听完后,我想你就不会再吃惊,为什么我对未来持悲观看法…尽管如此,“或许”(摩5:15)我们在格拉斯哥安顿下来后,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:我希望到时我会更有信心,但“所盼望的延迟未得,令人心忧”(译注:箴12:13)。无论如何,满有智慧的上帝带领我们走过了这些,我希望这些经历至少能使我们更耐心温柔地对待那些沮丧的灵魂。要是这样,所有这一切经历都不是徒劳了。

在离开伦敦之前,宾克夫妇先去了瑟比顿(Surbiton)(前往宾克的弟弟弗兰克家,他们已经六年没见了)。然后,他们于1935年4月1日早上10点乘火车离开伦敦,当天下午6点左右到达格拉斯哥。在《圣经研究》上简短的“个人致辞”中,宾克写到:

我们确信,上帝已经呼召我们,接下来安顿在苏格兰。哦,这可能是“就到会友那里去”(徒4:23)的一个例子。愿主内友人为我们祷告,使上帝让诺克斯(Knox)生活过的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祝福我们疲惫的灵魂;若上帝喜悦,让我们能服侍这里的人。跟我们住过的任何国家相比,这里更严格遵守安息日,更广泛持守改教家和清教徒的信仰。在这里,我们希望能觉得更自如一些。16

之后,《圣经研究》上再也没提过他们在苏格兰的生活,宾克为它蒙上了一层寂静的面纱。自从到悉尼后,宾克就没发表过针对个人的批评。但从他的信件中,我们还是能拼出一些他在苏格兰的情况。虽然他之前从未到过苏格兰,但据我们所知,他非常了解苏格兰人,知道他不太可能立即被格拉斯哥的信徒接纳:“毫无疑问,我们要想得到他们的信任,得花好几个月的时间。因为苏格兰人是出了名的‘谨慎’和保守,不轻易‘接受’任何人。”17

他们到格拉斯哥后,就一直在自由长老会。在接下来两个月里,他们参加了自由长老会的所有聚会,受到了罗德里克·麦肯兹(Roderick MacKenzie)牧师的热烈欢迎。这个教会的一位资深长老是《圣经研究》的读者,对《圣经研究》很欣赏。宾克很感恩这个新的信仰团体,五月初,他甚至去了北边,拜访自由长老会的另一个教会。1935年5月10日,他写信给伊芙琳·索雷尔(Evelyn Sorrells)说:

我去“苏格兰高地”(Highlands)参加了一周的特会,昨晚刚回来。我工作上已经拉下了一些,所以得长话短说,这已经是我今天写的第十封信了。我对这里的讲道多少有点失望:尽管教义纯正(对此我很感恩),但缺乏力量。我参加了两次祷告会,一次在周六晚上,一次在周日早上八点,对我帮助倒是很大。我有幸见到了一些非常虔诚的信徒。18

宾克已公开说明,要是自由长老会有牧职空缺,他愿意前去讲道,不拿工资。但他觉得,他不会正式加入自由长老会。考虑到这点,他意识到,按常理自由长老会未必会邀请他去讲道。

很快他就得知,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。1935年5月中旬,在因弗内斯(Inverness)召开的自由长老会总会上,有人提议“禁止自由长老会邀请其他宗派的人主持祷告,或在其他方面协助服事。”一位支持此议案的牧师说:“我们不希望与其他教派的人来往过于密切。”这时,宾克夫妇已与麦肯兹先生熟稔。麦肯兹先生从总会回来后,不得不遗憾地对宾克说:“我们这个宗派太排外了。”19宾克面临的情形是,要么完全接受自由长老会的信仰立场(译注:即选择加入自由长老会),要么接受甚至不能带领公开祷告这一事实(译注:即以非正式成员身份继续在自由长老会聚会,但不能参与事工)。宾克选择了从这个新结识的信仰团体悄然退出,这点我们能理解。1935年6月6日,宾克写给科尔曼一家说:“跟我所有所知的其他人相比,在教义上自由长老会跟我更相近,再加上他们不那么世俗,也缺人手,我曾希望(因为“人心多有计谋”),上帝或许乐意,以某种卑微的方式在自由长老会中使用我,偶尔为他们讲道,但上帝却另有安排。自由长老会格拉斯格教会的牧师对我们非常友好,曾多次请我带领公开祷告。”

宾克从美国回来时,还抱着讲道的希望,但在1935年8月25日,他告诉约翰·布莱克本(John Blackburn)说,他“今年没讲过一次道”。在8月18日的信中,宾克向普雷塞尔夫妇传达了同样的信息,信的结尾是如下这条宾克家的新闻:“迪奇正在大量换毛,比去年早了六周。它绝对是个勇敢的小家伙,每天都会成功地叫一会儿,比我强多了。”

宾克关于公共服事的最后一次呼吁是在1935年秋,写在《圣经研究》的年度公开信里,按惯例刊登在12月这期,内容如下:

在本刊读者中,有谁知道大不列颠有哪个不属于任何宗派或“独立”的教会愿意欢迎一位传讲真理之人?或任何基于圣经的“传道会”需要圣经研讨会的讲员?我们的讲道跟本刊中的文章遵循同样的信仰准则。有些读者结识的人多,或许知道合适的空缺,上帝可能使用他们,让我们跟那些欢迎坚持信仰立场并造就灵魂讲道的地方取得联系。请为此事祷告,并写信联系我们。20

在上述这段话出版之时,苏格兰确实出现了一些空缺牧职。《圣经研究》的一位读者属于基督徒弟兄会(Christian Brethren),于1935年10月去了格拉斯哥,把宾克介绍给了当地兄弟会的带领。可能是通过这个渠道,宾克在苏格兰做了第一次讲道,地点是福尔柯克(Falkirk)(一个位于格拉斯哥和爱丁堡中间地点的小镇)卡米洛(Camelon)的伯大尼厅(Bethany Hall),主题是“圣经的默示”(The Divine Inspiration of the Scriptures)。211935年12月22日,在弟兄会的一个主要聚会点,宾克做了在格拉斯哥的第一次讲道,选取的经文是“哀恸的人有福了,因为他们必得安慰”(太5:4)。这个讲道诚恳、深刻、合乎圣经。但他并未再收到去那里讲道的邀请。这篇讲道刊登在《圣经研究》上,那天是“圣诞主日”(Christmas Sunday),这个讲道的一些内容很可能出乎人们的意料,但讲道的语气是属灵的,而非争辩性质的。他告诉听众,对那些重生之人,必定会有哀恸和属灵的贫穷。只有喜乐并不意味着一个人一定是基督徒。因为耶稣说:正是那个像石头地的听道者,“欢喜”领受这道,“只因心里没有根”(太13:21)。非常可怕的是,今天在正统基督教的圈子里,有很多这样的人。这是传肤浅的福音所致,这种福音急于得到立竿见影的“结果”,在这些人“归信”之前,他们并未确信自己有罪,并为罪痛悔。22

宾克认为,这个弟兄会的讲道之门之所以向他关闭,跟他的讲道没太大关系,主要是跟之前发生的事有关。关于宾克将要去讲道的那次聚会,他们在报纸上刊登了告示,宾克注意到,聚会时还有B小姐的单独表演,以及另外一位女士的竖琴选奏。宾克问聚会的带领,作为个人请求,能否在周日取消那些表演。经过讨论后,那个带领人同意了,但也对宾克表示了抗议,说他“非常呆板”。1936年1月7日,宾克和那个带领人约好了一起吃午饭,而那天,宾克原本要跟“另外一个安排某个圣经课程讲员的弟兄”见面。结果只有宾克一个人来了,那个带领人没来。在那个弟兄会的周中聚会上,宾克提醒那个带领人失约,那个带领人承诺会写信再约。“但就再没消息了”,在1936年2月2日给美国洛威尔·格林的信中,宾克这么写道。

在1936年初的几个月,宾克确实收到了一些讲道邀请,格拉斯哥市里和周围的都有。或许因一些早期著作带来的名气,宾克受邀前往格拉斯哥市里的伯克利厅(Berkeley Hall)讲道。但他没讲圣经上未应验的预言,而是利用这个机会,讲了一篇关于“为将来的荣耀而准备的恩典”(Grace Preparing for Glory)的道。23但在格拉斯哥,这种讲道的机会看起来不会再多了。兄弟会中认同宾克事工的人向他保证,伦敦是最有希望“扩大机会”的地方。24

1936年3月23日,在苏格兰刚待了不到一年后,宾克夫妇搬到了英格兰南海岸的霍夫(Hove)。他们在这个安静的海边小镇租了房子,房子位于一户人家的二楼。在这里,他们希望给将近八年的漂泊生活画上一个句号。

但宾克仍不想完全放弃公开事工,在他们乘火车南下之前,他写信给洛威尔·格林说:“我们去的地方离伦敦有一个小时车程,若上帝许可,我可以偶尔去伦敦讲道”。然而在随后的几周里,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人生决定。我们不知道,他是否在伦敦兄弟会中经历了更多的失望。但到1936年6月,他相信上帝为他安排的道路是,放弃所有进一步公共服事的想法。

1936年6月11日,他写信给科尔曼一家说:

我相信,我们不应该到处跑了。在这八年里,我们到处迁移,想寻找一些可与之团契的人,或至少是愿意听我讲道的人,但都徒劳无功。最终,我明确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和努力(包括祷告或其他途径),不再寻找讲道的牧职,(我向你保证是极不情愿地)退出了所有的公开事工。我是真的迫不得已,才最终迈出这一步,因为“所盼望的延迟未得,令人心忧”。一次又一次的大失所望让我没法写文章——那本来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。现在,我把全部精力投到了杂志和跟读者通信上,觉得很愉快。

在1936年的年度读者致辞中,宾克用如下简短的话告诉读者:“对从事讲道事工,我不再报任何期望。”在1937年底,他说他的期望得到了验证:“在1937年,我没讲过一丁点道。这非常痛苦,但我们寻求上帝的恩典,好能顺服祂至高无上的旨意。”

对一个一年讲过300次道的人来说,他的传道事工以这种方式结束,这确实让人觉得蹊跷。但正如马太·亨利(Mattew Henry)所说:“上帝最钟爱的仆人并非诸事顺遂。但人若以上帝为乐,就算并非诸事顺遂,‘心里所求的’也会得满足(诗27:4,译注:应为诗37:4)。”

在早些年,根据伯37:21,宾克曾以《有云遮蔽》(Illumined Clouds)为题讲过道。那时,他讲过基督徒经历的奥秘;现在,他有了更多的理解。在那篇讲章的注释中,他写道:“在许多人的人生中,似乎充满了未实现的理想、落空的期待和破碎的希望。但总有一天,我们会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些匪夷所思之事。到那时,我们会看到每件事的真正缘由和它们之间的联系。‘不在此时,许在将来,不在这里,许在美地。’”


  1. 1931年3月30日。 ^

  2. 《圣经研究》1935年合订本,第31页。 ^

  3. 《圣经研究》1946年合订本,第156页,或《约书亚拾遗》(Gleaning in Joshua),第60页。 ^

  4. 《圣经研究》1950年合订本,第179页,或《约书亚拾遗》(Gleaning in Joshua),第283页。 ^

  5. 1935年3月24日写给洛威尔·格林的信。 ^

  6. 1931年4月19日。 ^

  7. 《圣经研究》1950年合订本,第167页。 ^

  8. 1940年2月18日写给给洛威尔·格林的信。 ^

  9. 《圣经研究》1932年合订本,第286页。从《圣经研究》1925年12月期起,宾克通常每年都会简要介绍一下个人近况。从1932年起,改为年度致辞,刊登在12月这期。 ^

  10. 《宾克信件集》,第43到45页。 ^

  11. 《圣经研究》1934年合订本,第215页。 ^

  12. 《宾克信件集》,第49页。 ^

  13. 《登山宝训注释》(Exposition of the Sermon on the Mount)(达灵顿:福音出版社,1977年),第184页。 ^

  14. 《圣经研究》1935年3月期,第71到72页。亦见他的《希伯来书释经》(大湍流城:贝克出版社,1954年)第三卷,第18到79页。 ^

  15. 《圣经研究》1936年12月期,第382页。宾克所著《以利亚生平》(爱丁堡:真理旌旗出版社,1976年),第212页,“以利亚容易发怒和抱怨,这当然不对。但笔者完全能感受到,他在杜松树下的心情,因为笔者也常常如此。” ^

  16. 《圣经研究》1935年合订本,第19页。 ^

  17. 1935年3月24日写给洛威尔·格林的信。 ^

  18. 1935年5月10日写给给伊芙琳·索雷尔的信。 ^

  19. 《宾克信件集》第72页。跟开明时期相比,此时的苏格兰长老会是多么的不同。见马钦芮的《论与其他宗派弟兄交通的信》,《马钦芮生平与作品》(Memoir and Remains of R.M.M’Cheyne),安德鲁·波纳尔(Andrew Bonar),1966年,第605页及其后。1944年,罗伯特·麦肯兹(译注:应为罗德里克·麦肯兹?)自己也被迫离开自由长老会。1935年6月24日,宾克给普雷塞尔夫妇写道:“哦,可怜的基督教会,处在何等的光景中!跟错误的教义和世俗化一样,宗派主义也同样能使圣灵担忧,或消灭圣灵的感动。” ^

  20. 《圣经研究》1935年合订本,第382页。 ^

  21. 《圣经研究》1936年合订本,第28到30页。刚开始,福尔柯克那边要宾克讲“敌基督者”(The Antichrist)。宾克告诉普雷塞尔夫妇:“他们坚持要求只讲预言,因此我谢绝了他们的邀请。”这表明,宾克不愿卷入次要问题的争论。在随后的讲道邀请中,福尔柯克弟兄会显然改变了态度。 ^

  22. 《圣经研究》1936年合订本,第87页。 ^

  23. 《圣经研究》1936年合订本,第141到145页。 ^

  24. 3月1日,宾克写给约翰·布莱克本说:“到这儿之后,我接触到一些有影响力的人士,他们给我写推荐信,把我介绍给其他一些在伦敦的人。上帝的作为是多么奇特!” ^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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